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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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韋平與玉環的婚禮只有酒席比較象話,地點設在李家。男方這邊請了韋平一位族叔與田大壯一家,女方這邊則只有李氏一家,此外還請了鎮長與幾個親近的鄰居一起過來吃酒。

因著玉環正在流言的浪尖兒上,不想讓心懷惡意的人混進來看戲,是以請的不是近親就是關系好的鄰居。宴席雖只擺了兩桌,菜色倒是相當不錯。

酒席錢是李氏父子出的,說是給甥女的賀禮。

玉環嫁得突然,李家雖然過得也並不差,毫無準備之下要掏出錢來辦兩桌菜色豐富的酒席也是不輕松,更何況女子出嫁本就沒有叫舅舅家出錢的道理。

杜李氏為此非常感激父親與兄長,直嘆娘家果然是女子最後的倚仗。

只可惜一場婚禮辦下來,就是事事從簡也快到黃昏,往紅花渡的路又難行,韋平與玉環還沒能吃到就得上路。

韋平背上背著媳婦、手上拎著食盒,路上殘破難行他卻不覺沈重,反而無比踏實、無比幸福。

走到一半時天色暗了下來,韋平點起燈籠。玉環想不到紅花渡如此遠、山路如此難行,走了一個時辰都還沒到,便問他,「要不我下來走吧?」反正這路上沒人,也不怕被人看去。

「不用,我行的。」韋平笑道,「我每隔幾天就要擔一次魚到鎮上賣,你可比魚輕多了。」

韋平不是不想多賺點錢,只是他的船小又破,每隔幾日就得整修一番,漁網也老舊,三不五時就得打理,並不是每天都能出門打魚。

「真不累人?」玉環聽他說話都有些不順了。

「不累。」韋平搖頭道,「要不你給我唱首歌。」

「好,我想想。」玉環低頭想了想,低低吟唱——

天上白雲霭

門前花正開

不見蝶來采

不見蝶來采

花信有期怎能待

天上白雲霭

門前花正開

不見君來摘

不見君來摘

倚門引頸盼郎來……

這是首女子思念心上人的情歌,一般女子是不敢在大街上唱的。因著歌詞內容直白大膽,玉環一唱完就紅了臉,羞得說不出話來。

韋平聽了這歌也不說話,一徑往前走。

玉環心裏忐忑,卻不敢問他覺得如何,只能坐在椅上幹焦心。過了許久才聽得韋平聲音低啞地道……

「以後我一定來。」

之前他們明明都思念著對方,卻因著身分、禮教不敢往來,平白兩地相思。韋平心中發誓,以後再也不會了。

兩人到了韋平家時天色已暗。

韋平的家只是一間蓋著茅草的木屋,又小又舊,幸好整理得還算整潔幹凈。旁邊竹桿子撐起的架子上曬著一張漁網。

韋平早在前兩天就照著李嫂教導,把婚禮需要的事物都準備好,待玉環嫁過來後,兩人簡單地將古禮行了一遍,完事後兩人不禁相視一笑。

終於,他們是夫妻了。

之後兩人各自沖了澡,韋平讓玉環將食盒中的食物擺上桌,自己到廚房去抱回一口小壇,小壇上的封泥都還沒拆,一拍開立即跑出一股清香酒氣。

「這個……」玉環一眼就覺得那口小壇有些熟悉,立即就想到前些年的事。

「是啊。」韋平在桌上放了兩個竹削的茶杯,將琥珀色的酒液緩緩倒入杯中。「就是那年我們釀的梅酒。」

他將其中一杯遞給玉環,兩人一起喝了一杯。

這壇子酒已經擺了三四年,此時玉環喝起來只覺清香撲鼻、甘甜順口,盡是時間沈澱後的芬芳。

他們來不及吃酒席,食物是李嫂另外準備的,盡是炸藕片、炒臘肉這類不易腐壞的食物,雖然菜色尋常倒也算豐富。

兩人忙了一天又沒什麽時間吃東西,都已是饑腸轆轆,此時也不再多說,一起吃喝起來。

當年制作梅酒時韋平冰糖加得多,此時喝起來特別香甜順口,玉環很喜歡。韋平自然也不會舍不得她喝,每次玉環才喝兩口就不斷給她添酒,一頓飯下來不知不覺就喝多了,走路都有些不穩。

韋平覺得玉環喝醉酒迷迷糊糊的模樣特別可愛,小心翼翼將她扶上了床,替她脫去鞋襪,這才跟著翻身上床。

韋平不喜歡太甜的東西,梅酒他只喝了一杯,人雖然有些微醺,倒也還算清醒,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麽事。

因著韋平父母雙亡,洞房花燭夜的事是族叔在婚前教他的。一想到要與玉環圓房,韋平的臉就紅得不象話,顫著手給玉環解衣。

玉環早就醉得忘了母親出閣前的交代,只知道給自己解衣的是韋平,就放心地沒有阻止。

韋平盡可能輕柔地把玉環身上的衣物一一卸下,剝得光裸,就像個剛出生的嬰孩。微弱燭光下玉環美得驚人,韋平腦中一片恍惚,趕緊拍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點。

動作焦躁地扯下自己身上的所有衣物,韋平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也變得如同初生,接著照族叔說的分開玉環雙腿,趴覆在她白晰嬌柔的身上。

他萬分珍惜地撫摸身下柔軀,只覺玉環身上又香又滑,沒多久就忍耐不住,貼在玉環耳邊輕聲道,「我開始了,好嗎?」

「唔……好……」玉環這時已經醉蒙了,只是韋平的話她向來不反對,就順口就說了那個好字,沒想到這個回答刺激了他。

韋平摸索著進入,雖然已經盡可能輕柔,生澀的動作還是傷了玉環,玉環痛呼一聲五官全皺在一塊兒,驚得韋平手足無措,不敢再動。

韋平心裏不舍,口中「玉環玉環」的喊著,輕輕吻過她的額頭與臉頰。

玉環吃痛反而清醒了些,想起母親的交代,情願忍痛也不要韋平等待,便伸手攬住他的肩,臉頰貼在他肩窩上,無聲地鼓勵他。

韋平見她主動回應自己,立即隱忍不住,動作起來,口中又是玉環又是媳婦地亂喊一通。

玉環害羞,緊咬著唇不敢說話,不一會兒疼痛略微漸輕些後,才在韋平耳邊用著啜泣的聲音輕輕喊了聲「阿韋哥哥」。

韋平心裏又愛又憐,卻佯裝不滿地道,「都這時候了你還喊我哥哥嗎?」

玉環被他這麽一說立即鬧了個大紅臉,期期艾艾了半天也喊不出相公二字,最後才在韋平的催促下,顫抖而甜蜜地喊了聲「韋郎」。

韋平心中大喜,大膽吻住她的唇,身下重新動作起來,兩人互動充滿情投意合的幸福。

寧靜山間的小屋窗口反常地到了半夜還透著微光,月亮隱入薄雲中,似是不敢偷看情人的新婚之夜。

這夜裏,月半昏、燈半明,情意正濃……

出嫁那天韋平路走到一半天色就黑了,玉環沒法看清紅花渡附近究竟如何,直到隔日出了門才曉得四周風景優美,竟不下她見過的任何地方。

紅花渡正中是一座湖,面積極廣,四周群山高矮遠近錯落。玉環嫁來時正是夏天,四周群山青翠油綠,散發著一股草木繁盛時特有的氣味;湖面映著天空,水天一色的碧藍。

韋家的茅屋就蓋在一座小山的山腳邊地勢稍高的位置,看上去雖然舊了些,但木料不差結構穩固,屋頂上的草是不久前才新換上去的,又新又紮實。

屋裏有兩個房間,一大一小,如今大的被布置成新房,小的還空著。屋子右邊搭著一個雨棚,棚下就是廚房,竈臺旁放著一口大水缸,薪柴、木盆什麽的雜物就搭在轉角另一邊,屋子後面的墻上。

韋家沒有圍籬,前面有一小片空地,一邊種了蔥蒜、一邊種了蕹菜油菜韭菜。數量不多賣不了錢,但足夠他們吃。

成婚第二天,韋平帶著玉環在四周繞了繞,讓她熟悉四周地形,之後指著湖的另一邊告訴她,「那邊有一片樹林,每到了秋季葉落後就長紅花,可壯觀了。因為數量太多,我在湖上打魚時不時可以看到花瓣飄過。」

「所以這邊才叫紅花渡嗎?」玉環好奇地問。

「我爹是這麽說的,所以應該是吧。」韋平道,之後又牽了玉環的手,用自家小漁船載著玉環到湖面上轉了一圈。

玉環好奇地探出手摸了一把湖水,驚奇道,「怎麽這般冰冷?」紅花渡大湖的水,竟是與井水差不多冷。

韋平好笑地指著一座高山對她說,「山上化下來的雪水當然冰冷。」

紅花渡這湖的水源好,托這雪水的福,湖裏的魚肉質清甜沒什麽土腥味兒,鎮上最好的酒樓都肯收韋平送來的魚。

之後兩人簡單吃過午飯,菜色主要是昨晚沒吃完的菜,再炒上一盤蕹菜。

玉環出閣前從未吃過隔夜飯,此時與心上人一起吃倒也不覺委屈。飯後韋平搶著要幫她洗衣洗碗,玉環就笑話他,「你都做完了還要娶我做什麽?」

韋平也難得耍了一回流氓道,「我就高興寵著我媳婦兒。」反而把玉環鬧了個大紅臉。

下午天熱,兩人躲在屋裏睡了個午覺。玉環本沒有睡午覺的習慣,但昨天著實累了一天,如今還沒恢覆過來,就也陪著韋平昏昏沈沈睡了一下午。

晚上吃過晚飯,韋平就說等一下要出門打魚。

韋平這些年攢的錢全用在婚禮上,現在家中雖然還有幾斤白米白面,甕裏也還有鹹魚臘肉,地裏有菜,要支撐十天半個月不成問題,可他不怕自己窮,就怕委屈了媳婦,也顧不上才新婚第二天就急著想出門打魚。

「晚上打魚?」玉環錯愕道,「大半夜的多危險,為什麽不白天去呢?」

「這你就不懂了。」韋平知道玉環對打魚的事一點也不了解,只好一一說給她聽。

原來,韋平打魚少則要在湖上一個時辰,若是運氣不好則要兩個時辰,打到足夠的魚之後立即用扁擔挑到錦湖鎮賣。紅花渡到錦湖鎮有二十裏地,韋平擔著少則數十斤、多則百來斤的魚走,大約也要一兩個時辰。

之後韋平會擔著魚在錦湖鎮上幾間酒樓間繞,先將一部分價格好的大魚賣出去。到這個部分為止,都是得在太陽出來前完成。

接著韋平會再擔著剩下的魚到市場裏叫賣,直到賣完為止,少說也要一個時辰。有時候買魚的人少,兩個時辰也賣不完。

回程時倒輕松一些,因為沒有沈重的魚貨,以韋平的腳程盡全速的話一個時辰就到了。

玉環算了一下,韋平這一來回最快也要五個時辰、最慢要七個時辰,做的又是極耗體力的工作,不禁又是驚訝又是心疼。

沒想到韋平還說,以前有時運氣不好沒捕到魚、有時天氣不好出不了船、有時不小心勾壞了漁網,有時則是船又漏水,所以他一個月只能到鎮上八九趟。之後有了玉環幫忙打理家務、照顧菜圃、縫補漁網,每個月定能多去幾趟。

最後韋平沒多說什麽好聽的話,只跟她說,「以後日子會好的。」

玉環看著韋平臉上充滿對未來美好的期望,也說不出口自己不怕窮,只好重重點頭回了聲,「嗯。」

當天晚上韋平果然就出門捕魚去了。

隔天到鎮上的酒樓廚房賣魚時,挑魚的管事認得韋平,不由笑話他,「怎麽才新婚就連一天假也舍不得放?不多陪陪媳婦?」

韋平生性木訥,也不懂什麽浪漫,對他而言還是踏實過日子最重要,被管事取笑也不生氣,只徑自傻笑。

跑過幾間熟識的店家,魚還剩下十多斤。韋平提著魚到街上賣時,又一個在李家工作過,熟悉韋平與玉環的大娘問他是不是新婚就急著出門工作了?

韋平覺得這也沒什麽好瞞的,就老實答道,「是啊。」

「你這孩子怎麽那麽木啊!」大娘是過來人又孫子都有了,也就不怕臊地低聲對韋平說,「回去記得給你媳婦帶點禮物,知道嗎?」

韋平嘴上答知道,心裏卻搞不懂自己出來工作養家,幹木不木什麽事?

大娘原是要韋平回程時給玉環帶盒胭脂水粉什麽的,再不濟就是帶一小包糖也好,哪曉得韋平賣完魚後心急著要回家,走到半路上才想起大娘說的話。

左右別說店家,連個人影兒都沒有,是要上哪買禮物?忽又見路旁一朵小花鮮紅嬌嫩十分可愛,就摘了回去送玉環。

玉環見韋平出門不忘想著自己,心裏非常開心,立即翻出個竹壺裝上水,將花小心翼翼插了上去。

韋平見狀還以為玉環喜歡花,日後到鎮上賣魚回來,都不忘給她摘上一朵。

小倆口子生活恩愛、歲月靜好。

山中無歲月,時間很快就來到七月。在這個俗稱鬼月的月份,家家戶戶都會準備牲禮供奉,韋平自然也不例外,采買了紙錢躐燭等相關物品又讓玉環做了幾道好菜,在自家院子擺了張桌子供奉起來。

事後兩人燒紙錢時玉環突然紅了眼眶,韋平見狀知道她是想念父親了,便道,「說起來,你自歸寧後就沒回去過,要不我們也去祭拜岳父吧。」

杜家在鄰鎮的產業已經全轉手他人抵債,杜長佑的牌位跟著杜李氏到了李家,就擺在李氏的房裏。

說起來杜長佑過世都還不滿三個月。韋平知道喪親之痛,心想若讓能玉環給父親上個香、再跟母親說說話,也許她心情會好過一些。

人家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,哪有常回娘家探望的道理?可玉環知道韋平這是心疼她。

玉環也因為一直待在山裏,大半個月沒見過別人而有些不習慣,就點頭同意,「好,我們去看娘、給爹上香。」

兩人決定之後,韋平就找了一天到湖裏捕了些魚,小條的不要,凈挑長得肥碩的留下來,那大草魚共有五條,每條都有七八斤重。

韋平拿了個木桶將魚盛起來,裏頭放水養著。

之後韋平又不知從哪弄來一個大竹籃,讓玉環坐在裏面,用一根扁擔將玉環與魚一起擔起來。

玉環雖然瘦小,也有七八十斤,再加上木桶裏裝的水與魚,怕是超過一百五十斤,都比韋平重多了。

玉環心疼韋平想要下來走,韋平卻說收獲特別好時也是這個重量,他擔起來完全沒問題,倒是怕玉環走不慣崎嶇山路。

韋平雖然只是名少年,但他做慣粗活兒,力氣大又吃得了苦,當真將玉環與一桶活魚給扛到了錦湖鎮。

玉環到了鎮上就堅持要下來,韋平也由著她。兩人並肩而行,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。

這時正是夏末,春季的茶與夏季的梅都過了產季,秋季的茶還沒開始采,兩人到達李家時,正好一家子都在。

李家的人見兩人來了都有些吃驚,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,玉環就說韋平擔心她悶在山裏,特地帶她出來轉轉。

韋平把活魚交給李嫂,李嫂直道這魚好肥,待會兒中午定殺一條來吃吃。

韋平就說殺魚他最會了,向李嫂借了廚房,殺了一條最肥的,刮鱗去肚,切成七八塊擱在大碗裏。

眾人聊了幾句,杜李氏就帶他們夫妻倆去祭拜杜長佑。

拜完杜長佑之後,杜李氏交代玉環,「你舅舅一家待我們是極好,但這畢竟不是你的娘家。」

李家待玉環再好,玉環也還是不姓李。她既然已經嫁人,以後還是不要太常回來,才不容易惹人閑話。

「我理會的,娘。」玉環點頭道,又跟母親提起想念父親,不知能為父親做點什麽?

杜李氏聽了,想了想道,「過幾日就是中元節,不如去給你爹爹放個水燈吧。」

七月十五日在佛教中稱之為佛歡喜日、在道教中稱之為中元節,然而不論是哪個說法,都是遙祭往生親人,為其祈求冥福的日子。

「這個我知道,前些年我也去過。」玉環還沒說話,韋平便保證,「女婿過幾日一定帶玉環去為岳父祈福。」

杜李氏之前聽女兒說韋平待她極好,什麽粗活兒、重活兒都跟她搶著做,此時又聽他保證,心下對這個女婿多了幾分好感。

韋平雖然不富有,但他勤勞又待女兒極好,把她放在心尖兒上疼,女兒也喜歡他,這樣也就夠了。

兩人在李家吃了頓午飯這才離去。

韋平知道玉環已經很久沒有外出,就帶她到街上逛,順便一起采買些生活用品,兩人直待到黃昏才回紅花渡。

回程時玉環堅持要自己走。「既然要住上一輩子,不能總是靠韋郎擔進擔出。」

韋平有些不舍便勸她,「這路不好走,怕你摔了。」

玉環紅著臉道,「那你不會牽著我的手?」

雖然已經成婚大半個月,兩人畢竟都還年輕,動不動就鬧大紅臉。韋平聽她這麽說也紅了臉,手卻緊緊握住了她的手。「那你小心,我們走慢點。」

這年頭再大膽的夫妻也不敢大街上手牽手,只是兩人都想,橫豎路上也不會有旁人,不怕人看見。

「好。」玉環應道。

兩人雙手交握。韋平的手又大又溫暖,上面長滿長期勞動的粗繭;玉環的手則是白晰柔軟,滑若無骨。握著玉環的手,韋平心中暗自發誓,絕對要盡自己一切能力,不讓玉環受苦。

說起這個放水燈的活動,很多地方都有進行,也不拘泥江湖河海,唯獨要註意不可選擇風浪太大,或是水流湍急的地方,免得水燈還沒出多遠就沈沒,那可就太不吉利了。

韋平家離湖不到一裏地,照理來說在湖裏放又近又方便,但最後兩人還是決定到錦湖鎮上與大家一同施放。

錦湖鎮上的放水燈活動是由廟宇舉辦,現場有祈福法會。這天韋平與玉環也跟著準備了一份供品來參加法會。

來到會場,廟方在河邊不遠處搭了個棚架,架下有數張長桌。來供奉的民眾會將自家的供品用竹籃裝著,上頭插上香,就直接放在桌上。

「那邊煙大,你別過去。我過去擺放牲禮很快回來,你在這裏等我。」韋平提著籃子道。

「好。」玉環應聲,又交代他,「要記得位置啊。」

「知道。」韋平應道。

中元普渡的供品,一般來說要有全雞全鴨與豬肉,有時候會再加條全魚。

因為是供奉給孤魂野鬼的吃食,一些富裕人家或是有所忌諱的便不拿回供品,直接就捐給廟宇。

韋平與玉環兩人對此事倒不甚忌諱,特別是他們也沒什麽本錢忌諱。那雞鴨魚肉就他們倆能吃上好幾天呢!

更別說他們平日可沒條件這麽吃肉,兩人多少有些嘴饞。

其實韋平就是不記他家供品的位置,要找不到也是極難。原因無二,就是因為他家的供品特別醒目。

別人家的供品都是肥雞肥鴨比魚大,他們家的雞鴨卻都不大,反倒是那條肥魚把全場的魚都比了下去,足足有十來斤重!光只一條魚就比雞鴨加起來還重,更顯雞鴨瘦了。

韋平把東西擺好之後就回來找玉環。兩人會合後韋平問她,「要不要去喝碗涼湯?」

「好,我剛才看到那邊有人在賣。」玉環指了指攤販聚集的地方道。

此時正值盛夏,天氣極熱,廟方的活動又是從早到晚要辦上一整天的,雖然大部分的民眾不會全程參與,一樣也熱得教人頭昏。有人潮的地方就有商機,於是不少攤販都推了東西來賣。

攤販們自然地聚在一塊兒,形成了個小市集,其中以賣涼茶涼湯的攤販最受歡迎。

市集裏摩肩擦踵十分擁擠,韋平護著玉環進去,兩人買了兩杯茶,站著喝完後直接把碗還給了攤商。

之後兩人又逛了一會兒市集,才朝著施放水燈的位置走去。

廟方擔心夜晚視線不清,民眾會看不到危險栽進河裏,因此規劃了施放的地點,並安排了人在旁邊主持安全。

民眾施放的水燈可以自己紮,也可以向廟方購買款式統一的燈,說是祈過福的,特別靈驗,一只要十文錢。

廟方賣的水燈有沒有比較靈驗韋平不知道,誠然他平日極為節儉,這種錢還不會舍不得花,何況扣除工本,這價格也說不上太貴。

「大嫂,我要兩只水燈。」韋平帶到玉環來到河旁的攤位上,向看攤子的大嬸伸出雙指。

「二十文。」大嬸道。

韋平讓玉環去挑了兩只水燈,自己付過錢,又向大嬸借了筆。

韋平先在其中一只上面端端正正寫下父母的姓氏籍貫、何人供奉雲雲,再將筆交給玉環,「來。」

玉環接過筆,也在另一只水燈上仔細寫下父親的姓名籍貫。之後兩人便一同向河邊走去。

這時天色才剛暗下來沒多久,河邊已經站了不少人。

這個水燈施放點非常適宜,河面平靜、水流也不強,是以住在鄰鎮的人有時也會選擇到這邊放。

兩人在河邊將蠟燭點上,再輕輕放在水面上任它緩緩飄去。

「韋郎你說,爹爹真能看到嗎?」玉環望著遠去的燈,不確定地問道。

施放水燈並不一定要買,河面上有些水燈是民眾自己紮的。水燈一般是由竹子紮的,再糊上白紙,底部中裏會粘上一小截白燭,形式上不會差得太多。

你家的、我家的,飄著飄著就混作一塊兒,分不清了。

「會的。」韋平趁著人人都望著自家河面上的水燈、無人註意時,悄悄捏了捏玉環的手。

習俗上說,燈在水面上任其飄流,飄得愈遠就代表親人福分愈大。會來放水燈的都是心中掛念逝世親人的人,是以在放了水燈後大都不會立即離去,而是會待在水邊看上一陣子,直到望不見了才離去。

黑暗的夜裏,河面上星星點點的燭光沿河面蜿蜒鋪去,不時有新加入的,也有悄然消失的。幾百只水燈將河面映得有如天上銀河,顯得極為壯觀。

韋平與玉環兩人看著水燈漂啊漂、漂啊漂。沒有人知道燈會漂到哪裏去,卻都希望親人能收到自己的心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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